編者按:佛教的舍利信仰或舍利崇拜,是佛教徒全部信仰的一部分,它源于印度,傳于中國和其它佛教流傳地區,成爲佛教异于其它宗教的特別文化現象。佛教傳入中國後,從古代直至近現代,圍繞著佛舍利的真僞、舍利的靈异、舍利形成的原因、信仰舍利的意義等問題,教內教外有著各種不同的見解和爭議,見仁見智。本文作者呂有祥,現任武漢大學哲學學院教授,作者在文中强調顯示的臺灣印順法師舍利觀,以及佛教大師對舍利子的見解,作者認爲對于今天如何認識和對待“舍利子”仍有啓示意義。
一、舍利子受到崇拜的原因
舍利子爲什麽會受到人們的崇拜供奉?在臺灣印順法師看來,主要有三點。
原因之一,是因爲死者生前“對社會有功有德”,因此死後的遺體舍利便受到愛敬、崇拜、供奉。愛敬死者的遺體舍利,實質是愛敬他生前對社會的功德,是一種“追遠”的表現。死者生前對社會功德的大小,决定人們對其遺體舍利愛敬的程度。這在中國和印度,乃至世界,都是一樣的。“在佛教中,教主釋迦牟尼與弟子-菩薩或羅漢,以及後世的高僧大德,火化後的舍利受到佛教徒普遍的尊敬供奉”,乃是因爲他們的這個遺體在生體時曾“引發智慧、慈悲等功德,開啓人生的真義,引導無數人去惡向善,進向于至善的境地”。“我們所以尊敬佛的舍利,佛弟子的舍利,如尊敬近代大師──印光、太虛、章嘉等舍利子,主要的理由,還是由于大師們生前的功德──慈悲智慧,自利利人,弘教護國的德業!” 印順法師認爲,智慧、慈悲、至善,賴身體而成,舍利曾經是智慧、慈悲、至善的載體,所以《金光明經》雲:“舍利是戒定慧功德所
熏修,甚難可得,最上福田。” 《般若經》雲:“諸佛身及設利羅,皆由般若波羅蜜多甚深法門功德威力所熏修故。乃爲一切世間天人、阿素洛等,供養恭敬,尊重贊嘆。” 幷非舍利本身是戒定慧功德的産物。
原因之二,是由于佛及弟子的有甚深功德,所以“供奉舍利,能使人引發信心、向上心,能激發人類的善念,鼓舞人類向真理的追求。”就是說,供奉佛及弟子的舍利,具有激勵自己“見賢思齊”的功能,如同到偉人和英雄紀念館瞻仰他們的遺物和事迹,起到激勵作用一樣。
原因之三,是因爲傳聞一些舍利子“有奇突的現象”、“難思的奇迹”。 印順法師舉例說舍利子“有奇突的現象”的傳聞有兩種。一種是“舍利子是可以至誠感得的”。據佛教史載:孫吳時,康僧會與弟子們虔誠祈求,竟然于空瓶中發現舍利子;西晋時,慧達在賓縣祈求舍利與塔,從地涌出。這是古代的例子。在近代,民國二十年時,朱慶瀾將軍去西安游玄奘的塔院-興教寺,虔誠禮敬,塔上忽然掉下磚頭,有兩顆舍利子附在磚上,于是發起修復玄奘塔及玄奘弟子窺基、圓測二塔。第二種是“舍利子是可以生長的”。如明初宗喀巴大師晚年掉了一顆牙,交由弟子保藏,後來拿出來一看,牙根上長滿了舍利子,此後又經常生長微粒舍利子。又如臺北前司法院長居正,生前供養舍利子五顆,死後,五顆舍利子移至善導寺供養,發現增至十顆。古今有關舍利子神奇現象的各種傳聞不止于此,是否屬實,另當別論,但其成爲舍利子崇拜的一個重要因素,大概是不能否認的事實。
二、科學與宗教的分野
臺灣印順大師認爲,雖然舍利子“只是一堆物質元素”,“幷無靈奇成分”,但是他不贊成用科學手段對舍利子進行“實驗研究”、“分析化驗”。在他看來,第一,“分析化驗”不會發現什麽“靈奇成分”,因此是沒有意義的。第二,“分析化驗”只能瞭解舍利子的物質成分,絕不能瞭解舍利子的精神價值。他說:“這如人類一樣,不論那一位,活生生的送到科學家的實驗室裏,經一番正確的分析化驗,報告是:幷無良善,也沒有罪惡;沒有忠貞,也無所謂邪逆。”在科學家的化驗分析裏,“人只是多少水分,多少鐵質……”,絲毫找不到善惡忠邪的根據,“然而人類真的沒有善惡,沒有忠邪的分別嗎?”因此“物質有物質的世界,意識有意識的內容,道德有道德的領域,宗教有宗教的境地。處理物質的那一套分析實驗,是不能通用于一切的。” 科學與宗教分屬不同領域,有不同的方法、價值標準和追求的目的。科學采用實驗的方法,化驗分析物質的成分及其結構,關注的是物質的自然屬性及其用途。宗教屬意識形態,注重的是精神價值,即對于人的精神世界的意義。從科學的角度看,舍利子“只是一堆物質元素”而已;然而從宗教角度來看,舍利子幷不因爲“是一堆物質元素”而失去光輝,不會失去“能使人引發信心、向上心,能激發人類善念”的宗教功能。
印順大師(1906-2005),是中國當代佛教界泰斗,學者型高僧,著作等身。他的佛學研究貫穿著堅定的信仰和冷靜的理性,他對“舍利子”的看法亦如此。主張既要看到舍利子“幷無靈奇成分”的物質屬性,又要看到舍利子的宗教價值;既反對把舍利子神秘化,又反對否定舍利子對于教化人心的重要意義。總之,對舍利子要兩面看,不能只看到一面而看不到另一面。可以說,印順大師的舍利觀充滿著辯證思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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